阿栋

时雨。

 

【楼台】白虹贯日·三十九

【归思难收,不敢登高。】



明楼到巴黎机场的时候其实是下午,西风和海洋让这个城市湿润又温柔,像是上海。他手里握了一支玫瑰,是邻座的人送的,那个风情的法国女人一下飞机就扑进了她未婚夫的怀抱,一点都看不出来会在飞机上面变魔术哄骗中国男孩的样子。

 

-你要是再伤心一点,我可就要嫁给你了,希望婚礼的时候你不要哭了。

 

-我,我才不会跟你结婚。

 

-这样就好了嘛,喏,看!

 

-诶?

 

-送你玫瑰。

 

-谢谢。

 

-我教你变这个好不好?

 

明楼抽搭了一下,后知后觉地摸了摸满脸的泪,赶紧拿手帕擦干净脸,对这个女流氓简直无话可说,但是她捏着玫瑰的花萼,捧着脸来吻他的眼泪,又叫他只能向后躲。对面的人却是一副得逞的样子,跟空乘人员讨了剪子截断了花茎,把玫瑰又放回他的掌心。

 

-剪一下能多活一些时间,回家记得插在水里。

 

-哦。

 

-然后就是,短一点比较上手,看着,小男孩。

 

-我不是——

 

-看清楚了没?

 

-恩。

 

然后他从她耀眼的金发里把玫瑰变出来的时候,她笑得摇摇晃晃,搞得明楼不明所以。漂亮的法国女郎从来没见过这样子呆呆的男孩子,而且是位小绅士,没有摸她的脸。

 

-你这样看着姑娘,是得不到她的心的。

 

-我不想要得到谁的心,还给你。

 

-可是我送给你了。

 

-家姐说,不可以收陌生人的礼物。

 

-Clara,我叫Clara,你呢?

 

-明楼。

 

-Ming,现在我们知道了对方的名字,我准备了一支玫瑰,以示友好,请你收下。

 

-你!

 

-不要生气。

 

-谢谢。

 

下飞机的时候Clara又吻了明楼一下,笑嘻嘻地喊了一句来而不往非礼,明楼蹭蹭脸,不知道有没有口红印,提着箱子出门的时候抬眼看看,他是上午走的,下午就到了,夕阳还暖暖地照着,像是刚过去不久而已。可是他离家已经超过十二小时,大姐和明台应该早就睡了,或者明台吵着不肯睡觉,现在应该——

 

-大少爷!

 

-叫我吗?

 

-大少爷,我是公司的小陈啊,陈秘书,我们见过的。

 

-我大姐叫你来?

 

-我先过来找好房子,还有帮您联系学校,等您安顿好了,我带您去语言班。

 

-有地方能发电报吗。

 

-少爷,要明天了,现在都——三点钟了,等我们到了城市里,都下班了。

 

-我们快点能赶上吗。

 

-不能的,抱歉。

 

明楼塌下肩膀,这位,大姐的秘书,殷切的很,从他手里接过箱子,又给他开了车门,大明忧心忡忡地记挂着小明,窗外风景如画也不能看进眼睛里,塞纳河左右岸住了诗人和繁华。毕加索卖了一幅特别贵的画,一度成为谈资,开车的司机絮絮叨叨地讲述哪里是贫民区,哪里是富人区,如果没有翻译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拉丁文和法文混在一起的。

 

-我大姐,都嘱咐你什么了。

 

-好好地接到您,别提她的名字,如果您想明台,告诉您小少爷很乖,一定很快就好了。

 

-哦。

 

那股让人哽住的酸意又涌上来,明楼歪过脑袋去看一点一点亮起来的街灯,和那些总被提起的法国梧桐,下车的时候他看着视线那一端的拱桥越过塞纳河,再盯着那些也被推崇了好一段时间的欧式玫瑰窗,不情不愿地承认他现在真的离家好远好远,他想起明台比比划划的样子,咧出一个笑来。

 

打开房门的时候根本就是悲喜交加,明楼自己站在屋子里,拎着箱子,风尘仆仆,地板重新铺过,有一股松香的味道,衣柜大了一圈,床单是新洗的,就差,就差一个明台,和坐在走廊尽头书房的大姐。这个房间的布置和家里一模一样,明楼脱不下大衣,挪不动脚步,他比自己想得要更软弱,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心绪在他脑子里翻滚,迫使他哭,迫使他委屈得仿佛全世界都将他抛弃。

 

他逼迫自己坐下来写一封信,一边写一边抖,一边写一边哭,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折起那一张薄薄的纸,郑而重之地放进抽屉,然后打开箱子看着那一堆用得上用不上的都跳出来叫他想家。

 

明台的睡衣带来有什么用呀,还有那个可笑的拨浪鼓,明台挑的,一些身份证明文件,他的读书笔记,他喜欢的书,还有烫金版的西游记——他讲到哪一回来着,好像是观音院,唐僧的袈裟被偷了,然后那个小家伙就睡着了,自己要听孙悟空的。

 

还有,还有什么叫他不想家。

 

——tbc


*一个真正的彩蛋,务必要看。


*另外一个深沉的彩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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